类别:新闻中心 发布时间:2023-11-25 12:20:41 浏览: 次
半岛综合体育比起马化腾、任正非或许他才代表着真实的深圳1991年,26岁的王平告别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,跟着同村发小,乘车三天三夜,从温州瑞安老家来到有深圳第一大镇之称的深圳市宝安县布吉镇(现龙岗区布吉街道),在一家配电箱工厂做了钣金工人。
去深圳之前,王平在温州老家的镇子上做了多年电器组装工人,年轻的王平对当时的状况并不满足,就那么点技术,翻来覆去地重复劳动,感觉没前途。
深圳特区建立40年,我可以说经历了其中的30年。在王平看来,对于出生农村的他而言,深圳给了他致富的机会,也改变了他和许多同乡的命运。
当时我们老家镇上有不少人去了海南、汕头和珠海,这几个地方当时名气都很大,我之所以来深圳主要是因为村里已经有人在这站稳脚跟了,我们就跟着过来,回头来看,当时选择来深圳的这批人,现在也是发展得最好的,不少去了海南的人,后来就回老家种地、打零工了。王平感慨,30年前的一个决定,成了不少同龄人命运的分岔口。
刚到深圳的王平和同乡一起给别人打工,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4个小时,甚至18个小时,吃住都在厂里。
工人们晚上都是在厂里一起睡觉的,上下铺,厂子边上有条河,蚊子很多,很凶悍,睡觉的时候只要把手靠在蚊帐边上,蚊子就会隔着蚊帐叮你,一觉醒来手上全是包,我们几十个工友,只有两个小卫生间,洗澡、上厕所都要排队,所以我们经常集体在厂房外露天洗澡,当时也没空调,天气热的时候常常一边睡觉一边拿毛巾擦汗。王平说。
上世纪90年代初期,在深圳务工需要办理居住证,但当时来深圳的外来人口太多,居住证并不容易办,王平就属于长期没有居住证的人。
因为没有居住证,那段时间我总是提心吊胆半岛·体育(综合)官方APP下载,要小心半夜有人来厂里查居住证,没有居住证的人会被拉走,得花不少钱才能把人捞回来,所以半夜里只要厂门口一有动静,我就从床上跳起来,躲到厨房去,所以我总是睡不好。王平说。
在当时的布吉,包括特区里的大部分地方,马路上总是黄土飞扬,我们戏称‘黄金土’。路上很少能看得到老人和小孩,到处都是全国各地来深圳淘金的年轻人,可能是流动人口多的原因,当时治安也不太好,我记得1994年,我妻子来了一趟深圳,脖子上的金项链在马路上被抢走了,后来好多年她都不敢在深圳戴金项链出门。王平说。
记得到深圳两年后,我在黑市上花25元买了一辆永久28(吋轮径)老式自行车,车子很新,可能是赃物,我记得当时市场上的新车价格要200多元,我一有时间就骑着它去外边兜兜转转,我还给我妻子写信,说等她来深圳,我要骑车带她出去玩,但没想到,在她来深圳的前一个星期,车子被偷了,估计又流到黑市上去了。王平笑着说。
在配电箱工厂做了5年钣金工后,勤奋好学的王平学到不少技术,1996年,妻子也来到深圳,王平租了间厂房生产配电箱,自产自销,渐渐地,生意有了起色。
到深圳10年后,王平有了自己的小厂子,自己使用一部分厂房,剩余的部分对外出租。2005年,王平还在布吉一条热闹的主干道旁买下一间门面,开起了工厂的门市部,销售变压器、电表箱、分户箱、消防控制箱、箱式变压器等产品。
其实,当时想在深圳立足也是不容易的,到深圳的前10年,我很多次想过放弃,但一想到两个孩子还在农村老家,我们夫妻俩就想一定要把他们带到城里来,再一个就是,如果回老家,只能选择种地或者给别人打工,也不是办法。这样一想,再大的困难也就挺过去了。王平说。
对此,王平向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表示,深圳的营商环境总体是不错的,我有三个体会,一个是我从1996年开始办厂,我感觉政府办事比较透明,不管是对早期进来的外企、港企,还是对内资的大企业、小企业,都比较公平,政府官员吃拿卡要的情况比较少,企业基本上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;第二个是深圳作为经济特区,政策宽松,特别是在早期,这给小企业发展带来很多机会;第三是深圳作为一个改革开放后成长起来的新兴城市,企业主来自全国各地,思路开阔,思想解放,很务实,很少有攀比之风,企业主圈子的氛围好,大家都想着怎么把生意做好、做大。
1991年,王平只身来到深圳时,大儿子才4岁,小儿子刚出身不久,妻子带着小儿子在娘家休养,大儿子则托付给了王平的父母。
对我们这批早年出来创业的人来说,无法照顾父母和小孩的问题是普遍存在的,早些年的时候,我两年都不能保证能回一趟老家,当时从深圳坐车到温州需要三天三夜,来回至少需要6天,中途还要转车,特别是在打工那几年,我一个月休息时间也就2天。我记得2000年才有了直通车。90年代末,深圳有航班可以直飞温州,单程机票价格高达1000多元,可能相当于现在3到4万元,我们肯定舍不得买啊。王平告诉记者,只有最近5年,生意稳定了,每年才能保证回老家一到两次,走访亲友,陪伴父母。
现在,王平的两个孩子都在深圳安家落户,且结婚生子,大儿子负责管理工厂,小儿子在一家知名私企上班,王平和妻子则负责经营门市部。
对于创办企业以来最大的遗憾是什么?王平认为,最大的遗憾是自己和妻子都只有小学文化水平,因为文化水平不高,错失了很多做大企业的机会,也让我们比别人更保守,缺乏自信。
我们夫妻俩不懂营销,也不懂怎么创立品牌,就想着踏踏实实把厂子的生产抓好就行,安心做代工业务,我们自己也和工人一起参加生产,但我们一些有远见、有魄力的同行,把握住了发展机会,创立品牌、扩大生产,在2010年之前就做得很大了,现在办厂已经是副业了。王平说。
在王平的深圳记忆中,过去10年的关键词并不是腾讯、华为、大疆的崛起,也不是深圳跻身一线城市,而是深圳飞速上涨的房价。
中国房协数据显示,2020年7月,深圳住宅交易均价为74322元/平米,远超北京的62959元/平米和上海的56773元/平米。交易均价同比上涨19.4%。
我记得很清楚,2009年左右,深圳很多新房价格还在2万元左右,我们感觉太贵了,再加上当时的市长因为贪腐被查处,听说涉及到很多开发商,所以我们认为房价会跌,没买房,现在回头来看,肯定是错过了。王平说。
同样在2009年,一位温州老家的朋友来深圳看望王平,王平和妻子陪着朋友看了几个楼盘,朋友果断下手,买了几套,目前增值超过2000万。
我那位朋友说,当时温州的房价都比深圳贵,深圳的房价简直太便宜了,一定要想办法多买几套,但我离开温州太久,理解不了老家人的想法。现在一想到人家这十几年买房增值的钱比我辛苦办厂赚的钱还要多,就不得不佩服人家的眼光。王平说。
王平介绍,在深圳布吉街道这样的城中村较为集中的区域,老房子交易均价也要4万元左右,新房需要5至6万元每平米。
感觉深圳的房子还是不愁卖,一开盘就卖完,像我们布吉的房子,性价比还是很高的,在南山区、福田区,每平米十几万的房子已经遍地都是了,酒店式公寓都要6到8万了,所以我就说,‘来了就是深圳人’这句话现在真的要打个问号了,落户门槛太高。王平说。
眼看房价一路飙升,毫无回头的趋势,2014年,王平终于出手给两个孩子各买了一套房,自己和妻子仍然住在厂里。
王平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,过去10年,房价的上涨直接导致企业经营成本上涨,王平身边的实体企业超过80%都已搬离深圳,主要去了东莞、惠州和深汕合作区,也有小部分企业关门歇业。
王平说,以他的工厂门市部所在的那条街为例,过去10年中,路边的百余家门店中,平均每年会有四分之一被转手,更换门头,每隔三五年就要换一遍,能长期生存的屈指可数。
这10年里能开长久的店大多是老店,比如十几年前和我们一起入驻的五金店,有很多老客户,生意稳定,或者门面是老板自己买的,没有房租成本,要不然,赚的钱都不够交房租。今年受疫情影响半岛·体育(综合)官方APP下载半岛·体育(综合)官方APP下载,还有十几家门店没开门,可能也找不到人接盘了。像我家门市部隔壁的那个门店,10年来开过油漆店、鞋子店、服装店、零食店,现在做面馆,10年换了5次老板。王平说。
对于企业的未来发展前景,王平并不看好,我们毕竟是传统行业,产品和模式都很难创新,比如我们生产企业会把开关设计得时尚一点,外观漂亮一点,但这都不是本质上的创新。再加上行业里垫资多,应收账款多,这几年成本上升、利润率下降后,两三笔呆账坏账就可能会把利润吃掉,经营风险越来越大。在深圳,我们基本属于快被淘汰的行业。
目前,在王平的业务中,小订单的毛利大约20%至30%,大订单毛利大约5%至10%,而在2010年之前,或者2015年之前,由于深圳处在城市建设大发展时期,不管大小单,毛利都在30%以上。
这几年每年订单都在减少,今年可能受疫情影响,订单很少,比往年少得多,现在在手订单都是去年底、今年初客户下的,主要是给房产开发商的,10月份开始厂里可能就没活干了,从目前情况来看,企业搬离深圳只是时间问题,大概率是明年吧。王平说。